草生·北河八盛·6
六、盛如一
阮仲安坚信，这个和他妹妹同年的男孩子，与他有一面之缘。
那时候他们兄妹三个，每年都要去盛家拜年。那人丁兴旺的一家子，怎么看怎么喜庆，连雪都好像比他们家门口更洁白晶莹。
某一次，他将一只雪球偷偷地带到了盛家的二楼，想要远远地抛到晒场那边去。不料雪在他手心化了大半，一开窗子，滴滴答答地，全落到一个刚从后门走出来的男孩子头上。
男孩子是戴着毛线帽子的，然毕竟是冰水，想来贴着头皮发凉。男孩子取下帽子来看。这一看，把楼上的阮仲安吓了一大跳：
那男孩子是一个光头，且头型不好，后脑崎岖，像是画本里说的反骨。
阮仲安从没见过这个人。小男孩儿将手指头扳成一个麻花结，接着颇惊喜地一拍脑袋：
盛家老六啊！那个从来见不着人的盛家老六盛如一！
他快乐地喘着气奔下楼，撞开正各捻块鸡蛋糕吃着的自家哥哥妹妹，一路冲到盛家伯伯面前：
“阿伯，如一，如一是不是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盛家伯伯的笑容立刻变得很僵硬。阮仲安甚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阮瓛连声道着歉一胳膊拐到墙角。人前俨然是个半大青年的阮家老大此刻全然慌了神，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扇在弟弟脑门上：
“大过年的你捣什么乱？”
墙头的冰凌落下一滴水，溅在他后脑勺上。阮仲安哎呀一声，抬手去擦，连连跺脚：
“我真看见了！你们外头人多，估计没——”
阮瓛叹了口气，将手上剩下半块糕点塞进他二弟嘴里：
“盛如一有慧根，八岁就出家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回来？”
阮仲安极麻利地将那半块鸡蛋糕咽下肚，张口正要反驳，却见他大哥叹口气，捏了把雪别过头去：
“——何况上个月就来信，说人平平静静地去了。…想是得了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