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

草生·北河八盛·5

五.盛斯易

盛斯易二十二岁那年,找了第一个女朋友。

姑娘生得匀称苗条,大他半岁,是大学的学姐,性格乖巧内向。谈了几个月,女方请他去家里吃饭。

饭菜很不错。他打出娘胎第一次吃虾油鹅,看着老人家喝黄酒,莫名觉得亲切,甚尝了块素来不碰的白切肉。一餐饭欢欢喜喜吃到完,一家人将他送出门。次日,姑娘的爸爸给他来了个电话。

老人家混机关,说话颇委婉,意思却明白,人不想女儿跟着他了。

盛斯易长这么大,头一回碰这么厉害的钉子,当即不声不响地翘了课,一张火车票去了武汉,在花边厂里捞到了他三哥,二人找了个小饭馆吃拌面,没说几句话就红了眼睛:

“三哥我没觉得我说错什么话啊……我也记得穿拖鞋…也记得给人倒酒了…家珺她现在电话都是她爸接的了…”

盛铭忠当年没能考上高中,在花边厂与人打诨了数年,磨得人情圆滑。一双雪白的胖手被流水线削出层薄茧,在满腮的青胡渣上摸了一把:

“你叫人添饭没有?”

盛斯易眼泪汪汪地摇头,夹起一只蒸饺在辣油里一滚塞进嘴里,堪堪咽下便打了个带哭腔的饱嗝:

“他们家使的是清一色红花碗,家珺知道我吃不多的,就只给我盛了小半碗,光菜就给我塞饱了。”

盛铭忠闻言皱了眉头。他一把将盛斯易从凳子上提了起来转了个身,叫他走两步:

正是夏天,盛斯易穿着条汗短裤,两根白腿儿细瘦得几乎骨碌作响。上身的衬衫如一顶蚊帐挂在筷子上,黑发柔软眉眼清秀,颊上却因那只辣饺子泛起些红来。本不过是微微的酡色,却被过于白的皮肤衬出写病态,囫囵个看起来,活像是个吸大烟的破落王孙。

“老五,你过来。”

盛铭忠伸手将他拽到身边,罔顾盛斯易目瞪口呆地将筷子敲得叭叭响,一盘五个蒸饺,挨个滚了辣油撂进他盘子:

“亏你读那么些年书,墨水都馊在肚里了发胀气!谁没事养大了闺女给你一个飘兮兮的饿死鬼当媳妇?吃!”


后来,盛斯易常常会想,如果没有他三哥,他会不会真的找不到老婆:彼时他正穿着XXXXL的大码T恤备讲案,看他女儿盯着手机里某个男明星一双麻秆腿儿喊老公。

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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