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

关于母校的新刊

高中母校的校刊发刊广告,终于在十一月末和《你的名字》上映广告一块儿打了出来。

上边刊着我一篇翻译:将英文诗译成四阕词,以及一篇我现在看了只想苦笑的小说。我等这刊等了整整两年,今天特意花了大半天的空转去学校取了回来。

——有人说这叫情怀。毕竟我读书的那所高中实在是叫人残念,这样说吧,自从我上大学以来所见的人里,母校情结属我们这批人最重:

高中前身是明清时期的考场,前后一算一百多年。前些日子滤镜刷屏,我们赶了半日的新潮,总算不得不承认,那景色是涂不上脂粉的:

红是粗粝浓醇的红,绿是苍黯静深的绿,灰是清冷淡漠的灰。战火里大炮炸掉了钟楼,教工的电热毯着火又烧掉了几间。从前的监考台如今改了练功房,倒是保留着老式的“进”单位建筑和黛瓦连廊。

每届高三的学生,会被迁到最老旧的那一进房去,窗前碧梧,窗后玉兰,红漆大门插销锁,猫会从窗户里跳进来,松鼠会从窗子外头跑过去。

我们这一群贤和不肖兼有之的家伙,就在这么一个几乎是从市中心商业区里头硬圈出来的小天堂里当了三年风流种:
我清楚地记得,高一的冬天,语文老师上着上着课,发现学生一直在往窗户外面看,于是全班就停下来,趴在窗户边上,看了十几分钟的雪;也是这个老师,第二年春天,上了半节课突然告诉我们,好了,把书收起来。——现在学校里面樱花和海棠开得很好,我们这节课赏花去。

后来毕业,有人写了句话丢在空间里:

“现在才知道,从前过的日子都叫风花雪月。”

这日子美得很,然而后果就是,我们不少人一朝毕业,一个个像是被象牙塔给赶了出来。我好歹学着中文,读的还是兄弟学校,然而有些东西真的只能用风水来解释,声色天下的气魄得有一点富庶的家底给它润着。——大学建得偏僻,连个肯德基都送不到了,从辩论到心理辅导课,统统围绕马云式的成功学来展开。

这时候发的两年刊,我能不要么?我说什么也得要啊。我转了两班车,迷了一次路,总算回到那条我熟稔之极的马路上。四本,写着我的名字,仔细扎了一束满天星在上头。

然而这本书怎么样呢?

它全然没有让我失望,也毫无惊喜可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前朝之尾、开元之前。学长令人惊叹的是深笃的功底,学弟学妹令人惊叹的则是涌动的灵气。但大体来说,诗依然没有任何一句话戳到我,更不用说我堪称矫揉造作的翻译;小说散文依然大多拎着那几个题材:文艺坚持、祖宅、乡村、老人。偶然有两篇出彩的,前后一连,作者都能猜出来,是个早就名声在外的了。

正常,一如既往啊,我把它叫做正常。它像个体检报告一样叫人心安,却无骄傲的意思:

因为其实我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本书其实不是个至宝。它拖了整整两年才印出来,但是稿还是那些稿子,诗还是那些人写的诗。我们这些贤或者不肖的家伙,还是一模一样地在那里贤或者不肖。我要的不是这本书,我也不要念想,我也不喜欢我那两篇玩意儿:

我要一个心安。我要一个完整。

就好像家里做的并不好吃的菜,但是你觉得如果你有一天吃起来觉得陌生了,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感觉吗?

对于我来说,高中几乎就是第二个家。在那三年里我的家人不是支持我的壁垒或者港湾,他们是抵在我背后喊着后退者杀的战友。我最蓬勃的一点颜色都浅植在这所以扛大旗做牺牲为己任的学府,我这不叫情怀,我这叫情结。

因此,我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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