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北河八盛·7
七、盛雯雯
盛家孙辈的孩子，几乎无一例外，都问过这个问题：
“我们家怎么这么多人？”
盛家连着几辈都男丁过剩，一众亲戚一直想要个女孩儿。谁知掌上明珠来得迟，上边已然排了一串儿哥哥。
盛雯雯打小就备受宠爱，旁的不论，单从吃这一件，就是家里任何一个男孩儿都及不上的。香肠酒酿麦乳精，就连每年夏天，住在乡下的亲戚来家里做客，都必定带上一大盆的冰糖绿豆炖南瓜，欢欢喜喜地撂在盛家那张酸枝木的老桌子上：
“你家雯雯爱吃的。”
——旁人都是揩油。
然南瓜毕竟是家常饭食，真正的稀罕物，是冰棍儿。
北塘片的街道极不齐整，弯弯绕绕，人家住得紧，故巷子回音特别好。远远儿的就能听见卖冰棍的人敲牌的声音。家里是盛家老娘李芬之在管总开支，和一众孩子说好了，一天一支，上午或者下午。
下午比上午热，买冰棍一般都是在下午。然偏巧不巧，吃一支冰棍的时间，刚好就比冰棍车子绕着镇子走一圈多那么零星星的几分钟。盛家的老八吃完一支，冰棍车又来了，遂粘皮糖似的又往正裁着衣服的亲娘身上蹭过去：
“妈——”
暑热人易烦躁，李芬之常常就是抡起一尺子抽过去。老八小胳膊上肿起一道浅浅伤痕，吱吱哇哇地哭着去一众哥哥那儿求安慰，除了讨得一瓶万金油和几声嘲笑，甚连个替他吹吹都没有，正委屈的厉害，却看他七姐一扭头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就见盛老太爷拿着一张五块钱的纸钞出了后门，回来的时候，拿着倒剩下的一把零钱并几支冰棍：
“来来来，都来，吃冰棍。”
又转向一旁面有愠色欲逮闺女的儿媳妇，颇和蔼地笑笑，在小姑娘漆黑的发顶抚摩着：
“——哎呀阿芬算了，消消气，雯雯平时那么乖，也难得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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